太平间也许是医院最安静的地方。静得甚至可以听见电灯极其低微的嗡嗡声。
热巴站在李易峰的床边,她想伸出手摸一摸李易峰的面颊,却被高伟光按住了手。
热巴说,“他脸上脏了。”
高伟光看着热巴,心痛,也是无奈,说,“等一会儿会有人来给峰峰收拾的。”
热巴说,“谁来?不要别人,我们自己来。”
高伟光说,“热巴。”
热巴看着高伟光,说,“哥哥,我明白了。那些被我杀掉的人,他们也有家人,也有朋友,也有像我们对峰峰一样,对待他们的人。我杀了那么多人,又有多少人伤心难过。”
她的眼中盈满泪水,“就算要死,也应该是我。我死了,是应该的。为什么是峰峰?为什么是他?不应该是他,最不应该的就是他……!”
高伟光一把抱住热巴,抚着热巴的长发,说,“……我们都一样,你做的事,就是我做过的事,你会有的报应,我陪你一起。”
热巴抱住高伟光,呜咽着,“为什么是他?不应该是他。”
袁弘的声音响起,“你们俩,注意点儿,小李同志不管怎么说也是个单身狗,虽然现在是单身鬼,你们也照顾着点儿他的感受。”
高伟光和热巴看向太平间门口。
袁弘双手插兜,仍像以前那样晃里晃荡走进来,往床沿就是一坐。
袁弘说,“诶,老吴你还记不记得那回我们叫醒李易峰去考试?”
吴京说,“记得。”
那回他们刚刚从维苏威火山出完任务回来,赶上李易峰要参加笔试。一群人从火山口爬出来,一身又是土又是泥,倒鞋子都能倒出来二斤火山灰。李易峰一下飞机就跟袁弘一句话,‘我睡了我必须得睡了你八个小时之后叫醒我。’说完一头栽倒在袁弘身上。袁弘咬牙扛着包背着李易峰拖到酒店,支撑着洗完澡换完睡衣用完男士护肤乳保养乳紧致精华,俩眼珠已经熬得满是血丝,用最后一点力气走出浴室,把睡瘫在地毯上的李易峰换了个比较舒服的位置,然后自己也在大床上倒头就睡。
等闹钟响了,袁弘带着一肚子起床气踹李易峰。
李易峰踹不醒。
袁弘就拖吴京来帮忙。
两个人一起晃李易峰,摇李易峰,把李易峰架在十八楼总统套房窗外凌空吹风。
李易峰都不醒。
最后醒过来是在第二天的中午,理所当然的错过了考试时间。气得李易峰追着袁弘打。
袁弘拍了拍病床床沿,低头看了一会儿白色的床单,笑了笑,说,“峰峰,这回你得睡到什么时候才醒?”
他回头看着李易峰,说,“这回我不跑,让你打。你可想清楚啊,就这么一次机会。”
李易峰静静躺着。
袁弘看见热巴手里的腰包,说,“峰峰的?”
热巴低低的说,“嗯。”
袁弘伸手拿过腰包,笑着说,“挺沉的,这小子别是把石头整块儿凿下来了……”
袁弘没声了,愣住了。他拿出来一本笔记本,间中夹着一支笔,那一页写着几行夜市零食,备注着杨幂不爱吃辣,袁弘不能吃香菜,热巴喜欢吃口味重的,吴京喜欢喝珍珠奶茶,还括弧一个,要大珍珠,少女心的权哥。
袁弘说,“嘿,老吴你来看,这小子背地里编排我们,看着根红苗正其实一肚子坏……”
他捂住脸,声音哽咽,说不下去。
泪水一颗颗落在掌心。
太平间。
一个死去的年轻人,与他的朋友们,相隔幽冥。
现在的跑车通常以电子锁遥控,对于马天宇而言,这种高级智能安全系统往往形同虚设。
他‘打开’了医院大门附近的一辆莲花跑车,坐进车中,利用gps定位好目标地点,而后发动引擎,飞驰而去。
台北的标志性建筑,同时也是世界第五大高楼的101大楼。
他紧紧握着方向盘,手机扔在副驾驶座上。手机屏幕陷入漆黑。
方才在医院,他在这支手机屏幕上读到一条新的信息。
车子驶入101大厦附近的停车场。
马天宇匆匆下车,拔腿飞奔向那一座高耸入云的建筑物。
此时是晚上九点,距离101大厦结束开放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。
整栋大厦灯火辉煌,三十四架电梯在楼体内部升升降降,错落有致的运送人群,就仿佛是巨人身体中的血管,时刻运输着让巨人维持活力的细胞群。
六十楼属于不对外开放的办公楼层。马天宇踏出停在六十楼的电梯,果不其然的看到林氏金融公司的大门紧闭。
他快步上前,按了按门铃。
蜂鸣声响起,但无人回应。
马天宇拿出手机,拨出号码。片刻之后,对方接起。
马天宇说,“我就在门外,开门。”
对方沉默。
马天宇说,“你知道就算不开门,我也有别的办法进来。”
对方轻轻叹了口气。
随即,马天宇面前,玻璃大门内,原本昏暗的办公室深处亮起了一盏灯,犹如黑夜中绽放的一朵光之花。
人影从光与暗的交界中走出来。
马天宇看着她,说,“我还以为,你打算让我用另外一种方法进门。”
林志玲从内部解除门锁,说,“你打算用什么方法?”
马天宇推门踏入,“你别知道比较好,反正你们公司的安保漏洞一个接一个,等会儿我给你做个补丁防火墙。”
林志玲笑了笑,说,“谢谢。”
马天宇说,“我能帮你搞定漏洞,也能帮你搞定其他问题。”
林志玲说,“到我办公室再谈吧。”
马天宇顿了顿,说,“好。”
林志玲重新锁上大门。门锁的红色指示灯亮起。
两人并肩走向办公室深处。
昏暗中,红色指示灯规律闪烁。忽然停了一下,闪了几闪之后,红灯熄灭。绿色指示灯却毫无征兆的亮起。
马天宇踏进林志玲的办公室,看见桌上搁着一盆仙人掌,便走过去,拿起花盆来看了看,“别人养花养草养多肉,就你养仙人掌。”
林志玲说,“谁让它是别人给的生日礼物。”
马天宇说,“这个别人的审美观真是特别,不同一般人。”
林志玲微微一笑,“自己夸自己,有意思么?”
马天宇把仙人掌放回桌上,说,“我送仙人掌给你的时候,跟你说过理由,你一定是忘了。”
林志玲说,“我记得。你说仙人掌可以活得很久,花谢了草枯了,仙人掌还能活着。”
马天宇说,“那时候你跟我说,樟树梧桐树那些活得更久,还能经得住风吹日晒。”
林志玲一笑,“但是你说,树长在哪儿就一辈子都在那儿,如果人跟树一样,活着还有什么意思。那时候我就知道,你不属于这儿。”
马天宇说,“我跟你说的话,原来你都记得。”
林志玲目光温柔,说,“当然。”
马天宇却说,“唯独忘了一句。”
林志玲诧异,“什么?”
马天宇说,“不管遇到什么困难,我们一起面对。”
他看着林志玲,“这一句是你答应过我的。为什么你现在要放弃?”
林志玲走到窗前,不言不语。
窗外是台北市的夜景。高架桥上,川流不息的车汇聚成光芒河流。
马天宇看着林志玲的背影,拿出了手机。
手机屏幕上是林志玲发过来的一条信息:‘天宇,对不起。’
马天宇说,“什么叫对不起。?”
林志玲沉默。
马天宇说,“因为你知道自己无法守诺,所以跟我说对不起?还是你明知道我会痛苦,也依然决定舍弃我?”
林志玲说,“天宇,你长大了,也有自己的朋友和自己的生活,我们这些年没有联系,你也一样过得很好,所以……所以不要说什么舍弃。”
马天宇说,“我们这些年没有联系是因为我以为你过得很好,我以为你……你结婚了,所以我不来联系,不来打扰。”
他咬了咬牙,“如果我知道你是这种状况,我早就回来了。”
林志玲微笑,笑意之中一丝苦涩,反问道,“这种状况?哪种状况?是七年之内嫁了三个丈夫的状况,还是三个丈夫都死了的状况?”
马天宇握了握拳,默然不语。
林志玲抬手按住窗玻璃,看见玻璃上隐隐约约映照出的自己的脸庞,脂粉底下的憔悴,美貌之中的疏离。
马天宇说,“这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?我不相信你是会寻短见的人。你曾经跟我说过,一个人如果连死都不怕,还有什么可怕,一个人既然敢死,为什么不敢活?”
林志玲说,“那时候,我还不知道。”
马天宇追问,“不知道什么?”
林志玲说,“不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死之外,还有别的东西更可怕。”
马天宇问,“你说的是什么?”
林志玲说,“天宇,你相不相信,世上有鬼?”
马天宇怔住。
房内一阵静默。
窗外万千灯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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