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叶知秋

陈慕凝神一想，却想起了那天初见面，风折柳用这把琴弹出真气的，却不是这一曲石上清泉，而是一曲天风环佩。清奇幽雅、悲壮悠长之中的雅，莫非就是要将所有的琴曲融会贯通，才能拥有感受到什么特殊的东西？

陈慕凝神静坐，一曲一叶知秋便缓缓流出。

月思绝和洛晴沙的感受却又和之前一曲不同了，那曲子初听倒也平淡，烟水不行，波澜不惊，倒是真使人觉得有几分落叶纷纷落向大地的萧条疏淡，但闻得琴声忽的一转，那中间的情趣却慢慢浮现出来，落叶枝头纷纷散去，青天大地蓦然辽阔，一滴水滴落下，却似乎窥见了整个大海，那样平淡的琴声中，蕴含了某种玄奇的韵味。正待将那韵味细细聆听，却听得琴声戛然而止。

陈慕长身而起道：“还是不行，我将真气凝于指尖，却怎么也逼不到这琴弦之上。”

月思绝细细想了一下，道：“我之前来过这春柳小园，倒是曾有幸听阁主谈过这一曲一叶知秋，那其中滋味却和你所弹有几分不同了。”

陈慕苦笑道：“真是的，算是什么师父，徒弟练琴也不过来指导一番，我这样盲人骑瞎马，到底要学到何年何月？”

“那我还是要为阁主叫一声屈，阁主确实是分身不能。现下又是一番风雨欲来之势，他留下此琴与你练习，已经不错了！我们悠闲地日子也不多了，若是实在不行，也只有慢慢练习，或是另求他法。”

“那你说说，他是什么滋味，我又是什么滋味？”

“阁主所弹，含蕴深远，悠然不绝，这一曲弹毕，似有余音绕梁三日。然而你的琴声，却让我觉得像是难以为继，气韵不足，停的总有几分突兀。”

在边上听得洛晴沙皱眉道：“既然是研究如何用这把琴发出真气，那应当把重点放在这身体气脉和这琴弦之上，追求琴中意境又有何用？”

陈慕略一思索，似乎有所感悟，挑眉说道：“我弹石上清泉之时。大概因为自小生于雪山之上，生来便是一派清静，这清之一字，便可得之，而这奇字，恐怕还需要另一番际遇吧。”

这样的话，原本的陈慕恐怕是说不出来的，但是曾经的那段记忆虽然没有泯灭他的本心，但终究是无法不受影响。

然是即使是这样又如何，他依然是初衷不改，他终究不是那个纯如白纸的风凝雨，他不甘寂寞、也不甘于屈居人下。而男权运动这样有趣的事情，他怎么可以不掺上一脚。

陈慕淡然一笑道：“这样却也无妨，也不急于一时一刻，既然风月阁那边还有很多事情要解决，明日起，便搬回去住吧？”

月思绝一愣，明显感受到了陈慕不同于以往的气息。

不再迷惘，不再抵触，眉眼之间，最多的，是淡然和洒脱。不再向他询问，说起话来却是气度俨然。

当下也有了一个下属的姿态，应声道：“自然凭少阁主吩咐。”

陈慕突然痞痞一笑：“能让你这样低声下气，当少阁主确实感觉不错。”

月思绝也是痞痞一笑：“少阁主容颜绝代，就算让我再低声下气一点，我也是愿意的。”

陈慕顿时觉得自己鸡皮疙瘩起了一身。

风月阁的夜晚，依然如平常那样，暧昧的灯光下是丝竹管弦齐鸣，纵然是风月之地，纵然有人声隐隐，在疏花扶木的掩映之下，也显得分外出尘，只是一个少女痴痴的站在门口站了很久，却依旧只是痴痴的站着。

姬拭水今日得了空闲，便打算来这风月阁进行一番，良辰美景，便合当风月无边，只是今日这花花小姐却不是独自一人来攀花折柳，在他边上却是有一个黑衣儒衫女子相随，黑衣便似要融于黑夜之中，那一张脸却白的分明，眼是丹凤眼，眉是柳叶眉，双眸一开一合之间似乎有似乎有温柔矜持隐没出现，却不是季遥岑又是谁？但见姬拭水一路行来，左盼右顾，当真是风流倜傥。而季遥岑却默默跟随其后，轻敛双眸。

姬拭水对于季遥岑的沉默似乎颇为不满，不由出声说道：“遥岑，今日既然随我到这风月之地，何必如此拘束，如此良辰美景，正应当及时行乐。”

季遥岑淡淡笑道：“不过是一路行来，尚未见到应当让我注目之人。更何况……”

姬拭水叹道：“好吧，知道是你季大小姐眼光奇高，非同常人。听说你家富甲天下，恐怕见过的人每人不知道多出我几许，我倒是白白担了虚名。……”

话说到一半，却一眼看见了在门口看见了痴痴站立的姜微谨，心中不由的有几分尴尬，不知道刚才捅季遥岑的对对话被听去了几分，心下也不由凛然，前段时间见她，便觉她功力精进，今日一见，竟然有几分摸不清楚虚实，她小小年纪，这武学一途倒是日行千里。

更加上，毕竟前几日，自己曾去向他宣旨问罪，虽说自己是奉命而为，一路上也没有言辞不当之处，但是总觉得现在相处，就没有了以前的自在。

这些家国权谋，勾心斗角，终于是落在了她们的头上。

但是既然遇见，却也不好回避。

姬拭水依然是一副艳丽的笑容，笑意盈盈下，倒也让人看不出心中的念头，一派自如的打招呼：“好巧，竟然在此处见到微谨妹妹。”

姬拭水这一句话一开口，却和之前一般无二，似乎中间这些事情，从来未曾发生过。

姜微谨看见姬拭水，也是一愣，脸上却是有了淡淡的笑容，竟似对之前的事情毫不在意，微笑点头道：“我来找小雨，不想他却不在。”

姬拭水见她如此，一时之间竟然觉得有几分拿捏不住她的态度。唯有随着轻叹一声，道：“这倒是有几分遗憾了，但是这阁中其他出色的男子也多不胜数，微谨妹妹何故在门口徘徊，不如和我们一同寻乐？”

姜微谨面色有几分尴尬，不过他也对这位从小认识的女子了解颇多，知道她一向如此。

再看见她边上的季遥岑，倒是有几分讶异。

季遥岑是富商之女，家中财力雄厚，富可敌国。但是在大齐，商人在他们这些王公贵族眼中，却向来还是看不上眼的，只是这个季遥岑却是非凡，她曾拜在一代儒圣张克己门下，名气极高，张克己如今正是在这扬州城中建了书院讲学，天下士子都有上门求在天下士子之间教者。也曾听闻她和姬拭水相交甚密。但是从未听说过此人也爱流连秦楼楚馆之地啊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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